品读新疆 | 一只手就能掰开的核桃

　　去年有段时间小区流行线上团购，我团购了三公斤核桃和红枣，都是阿克苏本地产的，没几日，卖家提着核桃和红枣上了门。装袋子的三公斤核桃模样是黑灰色的，外壳的褶皱十分明显。我打开袋子取出一个打算尝尝，它的外壳带着一些灰，想必是阿克苏那片土地上的尘土，伴随核桃走过一千多公里来到了我家。

　　我没有去过阿克苏，先生出差常去。那些年，他出差回来习惯带阿克苏红枣，还有油亮的核桃，他把两个核桃拿在手里一捏，一声清脆的响声，两个核桃裂开露出黄褐色的核桃肉，扔进嘴里，一路伴着核桃的油香，红枣的甜香，不知不觉车就开到了乌鲁木齐。后来在干果店遇见核桃，他总是不经意想起那几年出差的往事，空旷的天地间，一个有志气的壮年汉子带着信任自己的青年们探测，绘图，企图修建一条路，完成一座桥，经过那些路和桥实现一群人和车的通行，以及自己梦想的远行。那些费神费力费脑的岁月，核桃一定给他补充了充沛的能量。

　　早茶来一把核桃，打嗝时嘴里始终带着核桃的油香，十分好闻，也十分享受。

　　我曾在网上学习东北油茶面的做法，于是买来核桃和花生尝试，巨大的热情推动下，我独自完成了一公斤核桃的去壳和捣碎，直到核桃肉几乎成为粉末。油茶面的做法不难，需要一定耐心，炒面粉要注意火候的把握，不知那时的我从何而来那么大的耐心和热情。我站在炉灶前炒了近半小时的油茶面，面粉由雪白变为棕黄，甚至好看的棕褐色，过程令人心动，加入核桃和花生粉后，酥香的味道愈发浓烈。考虑到女儿，我稍微加了点白砂糖，生活里少不了甜嘛。

　　炒熟后的油茶面装在玻璃罐子里，真是好看极了。奶茶里放一汤匙油茶面，或白水直接冲油茶面，味道都很好。吃油茶面的体验有点像炒大麦或小麦粉，哈萨克语叫塔里汗，用牛奶或奶茶泡它，是冬天暖胃的首选。当然，还是有不同，塔里汗就是大麦或小麦的香，而油茶面的灵魂似乎与核桃，花生密不可分，因为口感有一股油劲儿，浸泡后能隐约看到飘在上层的油圈。

　　说回我收到的核桃吧，取一个，只需用手轻轻一掰便会裂开。它的果肉是灰黑色的，口感略带苦，多半是外层皮的苦，但它的油香很浓，甚至咀嚼的过程有一丝不经意的顺滑，好像把核桃拿在手里挤一挤能挤出新鲜的核桃油。它留下的回味真是无穷无尽。

　　我父亲钟爱干果，我还在县城上学时，偶尔去他的办公室，他的抽屉里有一个格挡放的全是干果，一袋子葡萄干，一袋子红枣，另外就是一袋子剥了皮的核桃。剥了皮的核桃是给忙碌或怕麻烦的人准备的，抓一把送进嘴里，省去了大把剥核桃的时间。父亲专门买剥了皮的核桃是因为忙碌，少年的记忆里父亲是工作狂，他对事业有源源不断的热情，当然，父亲对一切事物都有源源不断的热情。父亲过早长出白发，但他的脸庞依然年轻，身边人常开玩笑地问父亲，吃了什么好东西隐藏了年龄，父亲也幽默，他说是吃了核桃。

　　据说核桃有助于黑发的生长，多年吃核桃的父亲并没能阻止蔓延的白发，但一定程度上阻止了时间在他容颜上的作用。当然，父亲的容颜魔法是因为心态，神情波澜不惊，眼神似一股清泉，他悠悠地喝一口茶，抓一把核桃，完成他热爱的工作。后来，他依然悠悠地喝一口茶，抓一把核桃，练习冬不拉，继续他的退休生活。

　　少年时，暑假常去吐尔根，爷爷奶奶的院子紧挨的那家院子有棵核桃树，它非常大，非常壮实，满满的核桃挂在枝头，像是眼睛，张望世界的眼睛。我常在那棵核桃树下与同伴玩躲沙包和跳皮筋，偶尔会望到那棵树，即使不专门看向它，跳和跑中满头大汗的我一部分精力也在那棵核桃树上。我常想，什么时候能等到它成熟？那么嫩绿的果子里是如何隐藏它坚硬外壳的？（作者：阿娜尔·孜努尔别克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