品读新疆 | 三分之一拳头大的红枣

1

　　我喜欢逛干果超市，核桃，红枣，葡萄干，腰果......各种味道在空气中寻找自己的空间，但仔细地闻还能找出属于某种干果的特殊味道。少时，节日里，餐桌上散发的就是干果香，清晨伴着可以穿新衣服和尝试新味道的幸福感觉起身，走进客厅面对满桌子食物之前，首先闻到的就是干果香。走进新疆的干果超市，琳琅满目的干果一个玻璃格挡挨着另一个玻璃格挡，不仅干果之间的切换没有留缝隙，同种干果之间也不留一丝缝隙，满满当当的，给人充实感。

　　和田大枣或是喀什大枣真得有三分之一拳头那么大，外表光滑，泛着红润的光，这种大枣看久了有点像小红枣被拉长，褶皱在拉长的过程被平展，因此变得光滑，灯光下泛着耀眼的光泽，经过的人无法忽略它。大红枣吃起来有点像在吃红色的面包，软软的，甜甜的，只不过需要最后吐出核儿，当然，如果够幸运，可能会遇见没有核的大红枣，这感觉有点像是在一群趴在山头的三叶草当中找到了一个四叶草，感觉可以幸运一辈子。

　　我女儿钟爱红枣，不管是什么种类和大小的红枣，她说，红枣甜甜的真好吃呀！于是我也是一个忠实的红枣购买者，在新疆，几乎每家每户的餐桌上都少不了馕饼，馕饼再配一壶热奶茶，一顿早午茶便成了，若再搭配一碟红枣，核桃，巴旦木，葡萄干等，一顿丰盛的早午茶烘托出节日氛围，春节，古尔邦节，肉孜节，或是一般的请客，新疆人家里的餐桌顿时丰盈起来，其中的红枣和果酱一起因同样鲜艳的色彩呼应，成为餐桌上美食画中的点睛之笔。

2

　　新疆的红枣种类很多，譬如，哈密大枣，阿克苏红枣，若羌灰枣，和田玉枣，喀什大枣，这些红枣因产地不同呈现不同的形态和口感。我常买阿克苏干灰枣，小巧玲珑且带着灰尘，它是在树上自然风干的吊干枣，有些些的硬，吃着有嚼劲，可不能因为它小巧而小瞧它，干灰枣的皮薄，肉厚实，质地很密，口感是扎实的甜口感，因为它的含糖量高。也就第一口稍微硬，但咀嚼时明显松软很多。

　　一回在线上团购了阿克苏干灰枣。下单之前店家备注产品是地里采摘后直接拉过来的，因此带着灰，还特别强调介意请勿拍。我当然不介意它的灰，人吃的东西原本都是从泥土地里长出来的嘛。少年在乡下爷爷奶奶家，杏乡吐尔根，路边的野杏子摘下来，往衣服上蹭一蹭就入了口，哪还讲究过那么多。果然，店主送来的核桃和红枣都十分小巧，且在它们的褶皱中夹杂着尘土，我打开袋子随手拿了一颗红枣放到嘴里，小巧玲珑的红枣在我咀嚼的过程里慢慢融化，留下的是满满的甜，接着用右手把薄而脆的核桃夹在手里用力一捏，核桃壳碎了，露出灰褐色的核桃，我趁红枣的甜还未在味蕾流失掉之前，赶忙吃了一粒核桃，核桃的油香混在红枣的甜香里，真是令人幸福。核桃和红枣组合的干果也是卖的，能想到这样营销的人，想必也发现了两者结合的神奇味道。

　　红枣超出它本身干果的意义，已变成了人养生的一种食物，甚至结合中医学，走出了其中药食材的道路。人们历来把红枣视为补品，甚至流传一些说法：“一日食三枣，百岁不显老”“要使皮肤好，粥里加红枣”。去年12月的一天下了班，和许久未见的友人相约单位附近的西餐厅，因为它家卖很多种类的养生茶。我俩面对面坐下看菜单，目光同时注意到品质红枣红糖养生茶的图片和介绍，点了一份，没一会儿，服务员端着精致的白色茶壶缓缓来到我们桌前，说：“请两位慢慢享用红枣茶，有助于美容呐。”

　　我拿起茶壶倒茶，红棕色的茶水带着热气也带着红枣的香气很快把瓷杯填满，颜色过分的好看了。我和友人喜欢喝热茶，因此端起杯子互相碰了一下，致敬冒着大雪和寒风的义无反顾的相见，然后各自抿了一口，甜甜的红枣味，浓浓的红糖味，顿时，一股红的热流流遍了全身。窗外，寒冷有了形状，白茫茫的一片，分不清到底是雪还是风，抑或是雾，总之寒冷减弱了路灯的黄色光芒，也模糊了路上人和车的形状。我和友人聊天，茶一杯接一杯，渐渐地，方才进屋前身体蕴藏的冷被红枣茶的热调和，人呼出的气息归于温和，整个人仿佛浸泡在浓浓的红枣汤里，感觉通体舒畅。

　　终于，一颗红枣由茶口流进我的茶杯，看起来润润的，咬一口，是水润的甜，同干红枣有所不同的是，浸泡后的红枣棕褐色的果肉有了很大的存在感，一口一口，十分饱满，甜的程度也刚刚好。

3

　　新疆红枣一般4月中旬萌芽，5月下旬开花，大约到九月中旬进入了成熟。农户采摘红枣十分有趣，抓住枝叶用力摇晃，红枣如同飞扬的红树叶，唰啦啦地掉落在地上，很快被尘土附着，带着一丝土气。摇晃不下来的红枣用树枝敲打，但不管用哪种方法采摘红枣，农户都是十万分小心的，那可是红枣啊，大地的一抹红，一片干燥中被广泛点亮的，星星点点的红，如何忍心破坏它的外壳呢。农户将红枣收集起来，大规模装框，送到晾晒场，经3到5天的晾晒，红枣的水分大大降低，含糖量达到最高点。

　　真正的新疆红枣是暗红色的，不是艳丽的鲜红也不发黑的暗红，它的红是红的深深沉淀，一颗种子在暗黑的土地上破土而出，长出枝干，在干旱的沙漠边缘，凝结出的珍贵的红。

　　求学那些年，班里家在南疆的同学常常收到家人寄的红枣，收到包裹的同学迫不及待打开袋子或箱子，满满的红枣香，这些红枣香经漫长的时间酝酿，再经几日的封闭运输，带着亲人的牵挂，带着故乡土壤的气息姗姗地来了。大而饱满的阿克苏枣，红润如玉的和田玉枣，还有小巧而瓷实的若羌枣，一瞬间，班里都是咀嚼红枣的人，空气里弥漫红枣的甜香。多年来，不管是求学在外，还是回到故乡，红枣似乎始终追随着我远行的脚步，带着它的甜，润，融进我少年、青年、壮年的日子。

　　肯吃一颗红枣说明我对甜依然有一份爱，这甜不是人工制造的甜，而是广袤的土地上长出的甜，阳光，雨露浇灌的甜。我吃东西习惯嚼够，因此红枣在舌尖由实体的那么一颗变为流动的一股甜，连同滚滚的唾液一起滚滚地流入我的胃，吃罢，再回味很久它的余甜。（作者：阿娜尔·孜努尔别克）

作者（左）：阿娜尔·孜努尔别克